对日本黄檗宗末寺的考察报告
——以东京都黄檗宗末寺为中心
黄檗书院 李斗石
[摘要] 江户黄檗宗末寺是以隐元禅师的日籍法子法孙为主力军开辟的,它为黄檗宗教义的传播和弘扬黄檗宗风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本文以东京都内黄檗宗末寺为中心,通过查阅历史文献和实地考察,追朔日本江户黄檗宗末寺的历史,记述现今黄檗宗末寺的现状,展望日本黄檗宗发展的趋势。
[关键词] 江户 黄檗 末寺 考察
2022年十月下旬,笔者有幸跟随福清黄檗山万福寺访日团,赴日本京都宇治市参加隐元禅师350年远忌纪念活动,顺路参观考察了日本黄檗宗本山本寺与部分末寺。在本山参观了黄檗宗塔头一座,滋贺县末寺一座,大阪高槻市末寺两座,东京都末寺九座。在黄檗宗末寺禅林寺购得一部寺主木村得玄长老的大作《江户黄檗禅刹记》。2023年6月,参加东京《黄檗花开四时春》艺术展览之学术研讨会,又考察了四座黄檗宗末寺。回国后查阅一些文献,结合亲自考察的情况,梳理了一下黄檗宗末寺的前生和今世。
一、江户黄檗宗末寺的前生
黄檗宗是在江户幕府鼎盛时期,由来自中国福建福清的隐元禅师创建。那时,在幕府严令禁止新建寺院的情况下,却获得新创佛教新派,开辟新本山和新本寺,实属一件特例。江户时期的佛教已有11个大宗派,仅禅宗中的临济宗就有10个支派。当时的日本佛教实行本末寺制度,本寺引领末寺,末寺的多少决定宗派势力的强弱。在这样佛教宗派林立,且其它宗派末寺势力强大的情况下,如何维持新生的黄檗派,如何扩大末寺开展布教活动,都成为摆在隐元和木庵禅师等黄檗宗祖先面前的严峻问题。
(一)隐元禅师和木庵禅师布教的智慧之一——瞄准江户权力中心
隐元禅师在得到幕府将军建派立寺的许可后,本山选址选到京都宇治一个偏僻的太和山。隐元禅师之所以这样做,首先考虑到中国传统的观念,这里风水好,有灵性。其次,这里离没有信仰的江户幕府将军居住的权力中心远,虽然距有信仰的天皇居住的皇城较近,且保持一定的距离,与世无争,有利于潜心修养,生活又可以自给自足。从僧人静心修禅的角度而言,太和山是绝佳之地。
但江户时期日本的佛教,拥有一定权势,且逐渐走向衰败,僧人不注重修禅。在当时的宗教政策下,要想维持自己的本寺,扩大布教力度,非发展本寺中的塔头(本寺内的小寺院),还要在全国设置自己伞下的末寺。要发展末寺,不仅要得到幕府的政策支持,还要赢得各地大名的财力支持。
1658年,隐元禅师到江户幕府谒见第四代将军家纲的时候,原曹洞宗僧独本性源(后来成为隐元禅师的嗣法弟子)追随隐元禅师,把江户的自坊改为海福寺,请隐元禅师为劝请开山,于是海福寺成为隐元禅师在日本的第一个开山寺院。此时,还没有正式得到幕府的开山许可,无意中成为以隐元禅师为开山始祖的黄檗派最早的寺院。隐元禅师一开始大概自己都没有想到,在日本布教得到当权者的支持。隐元禅师这一作为看似无意,却变成有意。
1664年,隐元禅师隐退,由木庵禅师继席。木庵禅师上任后,不仅精心经营新黄檗山,还要竭尽全力开辟末寺。木庵禅师把这两件事情当作黄檗宗发展的两大基业。木庵禅师目光犀利,早已看透日本当下佛教的情势。那么,如何发展末寺?宽文九年(1669)三月,木庵禅师第二次到江户,为谒见将军德川家纲,再次登江户城,留下诗偈,曰:两入重城宫阙深,俨如天竺古祇林。金堂正坐诸侯俯,玉阃高开万户临。今德威风寒凛凛,淳仁气海浩森森。王公夙受灵山记,彻底无违护法心。木庵禅师亲自感受到,一统天下,威震三百诸侯的将军之威风,目睹眼花缭乱的江户城之崇严。此时,木庵禅师想到,要扩大黄檗宗的影响力,非得借助幕府以及大名的支持,而且必须要在江户开辟末寺。机缘巧合,信仰笃厚的甲斐(今山梨县)守青木重兼,于1670年在江户白金台(今东京港区)建立了瑞圣寺,并请木庵禅师做劝请开山,由他的嗣法弟子铁牛道机经营。瑞圣寺建成后,境内景致殊胜,令人欢心舒畅,木庵禅师立八题诗,其诗名为:旭日献珠 群雁忘机 桃花点悟 鸦鸣启晓 富士遥观 螺髻俱瞻 千家烟景 绿野连天。铁牛禅师不负重任,精心负责经营,靠他卓越的见识和峻峭的机锋,完成了寺院兴建的任务。兴建瑞圣寺是黄檗宗在接近江户这个权力中心的一大基业,是黄檗宗的两个触头之一。这样木庵禅师门下的宇治黄檗山、长崎兴福寺和江户瑞圣寺,天下三足遥相呼应,稳步向全日本扩散,弘扬黄檗宗风。
(二)隐元和木庵禅师布教的智慧之二——调动日籍弟子
在隐元禅师23位嗣法弟子中,十位在日本。这十位嗣法弟子和1661年渡日的法孙高泉,在日本创建了11个黄檗宗派,之后又从中衍生26个支派。隐元禅师的嗣法子孙首先在黄檗山本寺周围创建37个塔头,逐步延申至全国各地。从九州、四国,到本州东北地区多数藩国,创建和改造了一千多所黄檗宗末寺。
木庵禅师等7位隐元禅师的嗣法弟子以及他们的嗣法子孙,在江户市域和城下町范围内,创建27个末寺和一个卖药坊。其中,他们中的日籍嗣法子孙,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特别是铁牛道机和潮音道海两位木庵禅师的嗣法弟子,仅在江户市域创办了12座黄檗宗末寺。铁牛一个人在日本开辟60多座禅刹,嗣法弟子达34人,潮音主持过20多座寺院,嗣法弟子达63人,为弘扬黄檗宗凤起到关键性作用。他们两位再加上慧极道明,号称木庵门下“黄檗三杰”。
(三)隐元和木庵禅师布教的智慧之三——改造和接受原有寺院
隐元禅师到日本遭到部分僧人的排挤和中伤,一开始也受到幕府的猜疑。当时日本十一个佛教大宗派势力强大,瓜分了全日本各地数万座末寺。而且在幕府不准新建佛寺的高压政策下,无法开辟新的寺院。
所以黄檗宗祖先们采取了改造废寺,接受其他宗派无住持末寺的策略。在江户27个黄檗禅刹中,除瑞圣寺是青木兼重大名新开基以外,一部分是改造废寺,另一部分是接受其他宗派的末寺。
江户市域和城下町黄檗宗禅刹布局情况如下:
1.海福派(独本性源):海福寺、万祥寺✱
2.紫云派-长松下(铁牛道机):弘福寺、瑞圣寺❆、兴圣庵✱、圆应寺✱、净觉寺✱、岭松寺✱
3.狮子林派(独湛性滢):洞云寺、梅林寺✱、龙华寺✱
4.紫云派-绿树下(潮音道海):广济寺、泰耀寺、龙潭寺✱、真光寺✱、凉月寺✱、阳光寺✱
5.龙性派(慧林性机):大龙寺
6.紫云派(铁眼道光):海藏寺、罗汉寺❆
7.东林派(大眉性善):药王寺❆
8.佛国派(高泉-了翁道觉):劝学屋(卖药坊)✱
9.广寿派-瑞光下(千呆性侒):观音寺✱
10.紫云派-万寿下(木庵性瑫):光藏寺✱、泰云寺✱、威德寺✱、祥德庵✱、竹窗庵✱
(注释:❆为脱离黄檗宗的寺院,✱为已毁灭的寺院,黑体字符为笔者考察过的寺院)
以上共计江户27座禅刹和一个卖药坊,现仅存10座,其中瑞圣寺和罗汉寺脱离黄檗宗单立,药王寺脱离黄檗宗回归真言宗丰山派。劝学屋于1670年了翁禅师为奉纳一切经而变卖(了翁卖医治万病药“锦袋圆”,用其获利金,向全国21个诗社赠送了铁眼刻梓的《大藏经》),其他17座禅刹要么毁于大火,要么在明治时期“废佛毁释”运动中被撤并。
另外,明治维新后,调整行政区划,原属武藏国和下总国的圆成院、禅林寺、禅应寺、凤林寺、寿昌院等5座寺院划归到东京。这样现今东京都内有12座黄檗宗禅刹。
原江户市域和城下町范围内,黄檗宗禅刹现今只剩37%。这基本可以代表日本全国黄檗宗禅刹由兴盛到衰落的情况,其他佛教宗派的情况也基本类似。
二、东京都黄檗宗末寺的现状
为了考察黄檗宗末寺的情况,笔者跟随访问团,造访13座黄檗宗末寺。依次为,宇治市黄檗山本山塔头东林院、滋贺县东近江市五个庄正瑞寺、大阪府高槻市富田町普门寺和庆瑞寺、东京都瑞圣寺、禅林寺、弘福寺、广济寺、海福寺、罗汉寺、洞云寺、大龙寺、海藏寺。在此仅就东京都内的9座黄檗宗禅刹考察情况进行概述,以扣主题。
1.紫云山瑞圣寺。原属于紫云派-长松下,位于东京都港区白金台3-2-19。1670年由大名青木重兼开基,木庵为劝请开山,铁牛道机为实际开山。江户时期,此寺院是黄檗宗的触头,相当于“驻京办事处”。黄檗山住持到江户拜谒大将军,一般住在此处。
图1. 瑞圣寺钟楼
瑞圣寺大雄宝殿还保持350多年前黄檗宗建筑原貌,规模较大,1747年重建,1885年大修,是江户市域内留存完好的少数典型佛堂建筑之一,被确定为日本国家重要文化财。本尊为释迦如来像,木雕塑成,身高77.4厘米,背面金泥面上刻有“宽文辛亥”(1671)字样,说明这是该寺落成的时候塑造安置的。境内有座钟楼,是明治18年(1885)修建。原梵钟尺寸较大,是在当时江户市域内数一数二的大钟,曾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移送到中国,之后下落不明,现在看到的是1974年重新铸造的。在这里,只见有钟楼,却看不到鼓楼。寺内有伊藤博文父母的墓,未经许可不准参拜。可惜,瑞圣寺如今已经脱离黄檗宗,属于单立的寺院(没有本山)。
2.灵泉山禅林寺。属于东林派(大眉),位于东京都三鹰市下連雀,此地原属武藏国,也就是神奈川县北多摩郡三鹰村。1657年江户发生大火灾,26户居民被安置在此地,从此形成下连雀村。三鹰市后来因武者小路实笃、太宰治等许多作家居住而知名。禅林寺原来叫松之坊,1699年毁于台风,村民请求黄檗宗贤洲元禅师(大眉的嗣法法孙)重建寺院。1790年建成,命名为灵泉山禅林寺,属于黄檗宗末寺。开基为著名诗人孙右卫门(水田正秀),请大眉门下的嗣法弟子梅岭道雪为开山。禅林寺占地很广,据黄檗资料馆竹内老子女士介绍,原来方圆三五公里之内都属于该寺地产,三鹰火车站是由禅林寺带头向东京铁道局提出申请开建,为此寺院让出近2500平方米的土地,1928年启用。禅林寺开建时间比较晚,除了山门和本堂大殿具有黄檗宗建筑风貌外,其他设施都是现代建筑。这个寺院的最大特点是,这里是黄檗文化研究中心。寺院内设有东京黄檗研究所,其下还附设黄檗资料馆。寺主木村得玄长老是文化僧,亲自任研究所所长,已经撰写出版《隐元禅师年谱(现代语版》、《初期黄檗派僧侣》等数部黄檗文化书籍。资料馆是小二层建筑,面积虽小,但收藏着近万册有关黄檗文化的专业图书资料。更引人注目的是,收藏着平久保章先生临终前赠送的书稿、图书以及黄檗书画等文物。禅林寺的另一个特点是,这里是日本战后小说家太宰治和日本近代大文豪森鸥外先生的长眠之地。
图2.禅林寺内森鸥外遗言碑
3.牛头山弘福寺。属于紫云派长松下(木庵-铁牛),位于东京都墨田区向島5-3-2。原来位于葛饰郡须田村香盛岛,原名香积山弘福寺,开基为日本江户时代谱代大名、老中稻叶正则(1623-1696)。1673年乡贤们集资,把破烂不堪的堂宇移到现在的位置重建,命名为牛头山弘福寺,开山为木庵禅师的嗣法弟子铁牛道机。伽蓝于1937年重建,本堂、山门、钟楼都保持黄檗宗特有的唐风结构,大殿(本堂)正前面两侧圆窗以及月台都具有典型中国风貌,各处门柱上挂的联额,都是由木庵等黄檗祖先题字。本尊为如来坐像,堂内安置开山铁牛禅师的坐像。弘福寺位于东京都核心区域,仍然保持黄檗宗特有的风貌。
图3.弘福寺大雄宝典(木庵禅师题)
4. 万德山广济寺。属于紫云派绿树下,亦称黑泷下(木庵-潮音),位于东京都江戸川区春江町4-23。1669年始建,开山为木庵禅师的嗣法弟子潮音道海,原址在上野国(今群马县)馆林城内。第五代将军纲吉曾给潮音禅师下赐定朝法印(日本平安时代后期著名造佛师)的作品观音木像一尊和御纹以及户张水引(绳编工艺品)。之后,潮音禅师住在位于现江东区深川高桥街的大慈庵。1712年,第四代将军家纲第33回远忌之际,为将军家纲公追福,按照幕府的旨意,把大慈庵改称万德山广济寺。1713年,大慈庵搬到深川猿川,重新安置纲吉将军下赐的正观音像。这尊像就是广济寺的本尊,也是镇寺之宝。1928年,因区划调整,广济寺又迁到现在的位置。江户时代,广济寺曾举办过寺子屋,致力于附近居民的识字教育,做出了不朽的贡献。现在的东京都江东区立东川小学就是从广济寺寺子屋发展而来的。
图4.万德山广济寺本堂内正观世音菩萨像
5. 永寿山海福寺。属于海福派(独本性源),位于东京都目黒区下目黒町3-20-9。开山为隐元禅师的嗣法弟子铁本性源。海福寺原属于真言宗,开基是一个叫新山仁右卫门的乡贤,时间为1628年。1647年铁本禅师从一个叫道安的真言宗和尚手里接受过来,成为曹洞宗寺院。1655年,铁本禅师到长崎拜谒隐元禅师,成为首批日籍嗣法弟子。1658年,隐元禅师赴江户谒见家纲将军的时候,铁本跟随,请隐元禅师入住海福寺,不仅加盖堂舍,还请隐元禅师为开山。可以说海福寺是隐元禅师在日本开辟的第一座禅刹,比宇治黄檗山早三年多。这个寺院,在江户时期也是黄檗宗触头之一。原址在江东区深川,1910年移建至现在的位置。我们看到的本尊为释迦如来坐像,山门为四脚,形状很独特,不像黄檗宗风格的山门。据海福寺手册介绍,此山门是明治后期从废寺泰云寺移置过来的。
图5.永寿山海福寺山门
6.天恩山五百罗汉寺。原来属于紫云派(铁眼道光),位于目黑区下目黑3-20-11。1695年(元禄八年)创建,开山为铁眼禅师,原位于江户本所(今江东区大岛),1908年移建至现在的位置。原来在本堂及其回廊上安置形态各异的五百罗汉像,是由铁眼禅师的弟子松云元庆(1648-1710)得到各方募捐,花费十余年时间亲自雕刻完成,高泉禅师参加开光仪式,并亲手开眼。经过明治维新时期的破坏,现在仅剩305尊罗汉像。1948年脱离黄檗宗,现属于净土宗单立寺院,彫刻部分是东京都指定的有形文化财。
图6(左).松云元庆的雕像
图7(右).洞云寺额(隐元禅师的字迹)
7.龙泉山洞云寺。属于狮子林派(独湛性滢),位于丰岛区池袋3-5-30。开山为独湛禅师,原来属于临济宗妙心派的寺院,宽文年间(1661-1673)住持平石道树(?-1716)皈依于独湛禅师,成为黄檗宗寺院。寺院规模较小,但拥有300多家檀家。这里安置着松尾芭蕉等名人的牌位和其他名人的墓地。住持玉川克裕长老热情接待我,详细介绍了寺院的历史。在这里获得一个黄檗宗挂历和《黄檗宗檀信徒勤行圣典》复印件。据说,黄檗宗的和尚是照着书上标记的音念经。其音既不是现在的汉语,也不是现代日语,据说是明代南京口音。
8.瑞云山大龙寺。属于龙性派(慧林性机),位于品川区南品川4-2-16。开山为慧林禅师。1703年(元禄十六年),由慧林禅师的法孙百泉元涌(?-1745)开基。寺院联额是隐元禅师的字迹,寺内环境设施仍然保持黄檗宗的风格。现住持勉强接待了我,但强调:本寺院只服务本寺檀家,一概不受理无关人士的参访。现在完全是檀家墓地管理和举行葬礼的场所。
图8(左).大龙寺通往本堂的通道
9. 青山海藏寺。属于紫云派(铁眼道光),位于港区北青山2-12-29,开山为铁眼禅师,当时的开基为彦根侯井伊直兴之室,法号为春光院殿华岑擔月大姉及其女儿。他们皈依于铁眼禅师,协助藏经版刊行事业。这个寺院位于繁华街区,寺院的建筑完全变了姿态,看似普通建筑,但仔细查看还是保持着黄檗宗寺院的模样。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五点多,寺院静悄悄,无一人接待我。
图9(右).海藏寺大门
三、东京都黄檗宗末寺的共同特点
通观东京都内黄檗宗禅刹,普遍具有以下特点:
第一,山门和伽蓝基本保持黄檗宗山刹原貌。这9座黄檗宗禅刹,除瑞圣寺和罗汉寺脱离黄檗宗外,其他七座仍为黄檗宗末寺,不仅境内建筑物保持黄檗宗建筑风貌,联额都是黄檗宗祖师所题。海藏寺等极个别寺院,夹在现代建筑群之中,但尽力保持黄檗宗风貌。所以,一进这些黄檗宗末寺山门给人以特别亲近感。他们尽管有的脱离黄檗宗,但都没有忘记黄檗宗隐元禅师等祖师。
第二,日本寺院现在的主要功能是举行葬礼的灵堂。我们看到的黄檗宗禅刹,普遍设有举办葬礼的灵堂。在这里举办一场灵堂,其费用很贵。陪我们的日本导游冈部先生说,他父亲离世的时候也是在寺院里举行过葬礼,费用高达200万日元。这是日本寺院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不仅黄檗宗禅刹如此,全日本的寺院基本都把承办葬礼当作一项重要的业务。
第三,日本寺院的另一个主要功能是替檀家守墓。我们看到的九座寺院都设有墓地,有的是日本名人安息之地。有佛庙必有墓地,这是日本佛教寺院的一大特色,每年举行两三次祭祀活动。守墓是寺院里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这也是与檀家保持联系的一个重要纽带,每当遇到盂兰盆节等重要的祭祀之日,墓主从外地赶来参加扫墓祭祀获得,同时都要拿出“寸心”随喜。
图10.海藏寺内的墓地
第四,日本寺院一般实行家庭世袭制度。我们考察过的9座黄檗宗寺院,基本都是住持夫妇一家人居住在寺院侧房内,大的寺院设事务所,聘请专人管理。担任住持不是主要职业,因寺院经济来源少,无法维持寺院,所以多数住持有第一职业。和尚就职的主要行业是教师和其他事业单位的准公务员,少量在地方政府任公务员。笔者负责联系寺院参观的事宜,打电话询问的时候,都说住持现在不在寺院,只有周三(因寺而异)在。其实,未退休的住持都在上班。
四、黄檗宗末寺的来生
参观考察日本黄檗宗末寺以后,我和定明法师、白撞雨先生交流了感想。我们觉得日本黄檗宗的末寺走形了,全日本的佛教正在走下坡路。日本黄檗宗末寺的出路在哪里?他们在彷徨,也有不少高僧在探索。
至少笔者在中国黄檗山万福寺,在山外听到悠扬的钟声,走进山门传来和尚们的诵经声。寺院里住着很多和尚,他们都认真读经书,潜心修禅吾道。也有不少善男信女到寺院朝拜。每逢盛大法会,寺院内外十分热闹。而在日本,佛教寺院沦落为灵堂和墓地,看不到和尚,更听不到诵经声音,有的道场更变为单纯的旅游圣地,也很少看到信众到寺院朝拜。
在笔者心目中的寺院是,僧人修道的静地,信众朝拜的圣地,更是收藏经书,探究学问的场所。在日本,像禅林寺这样注重学问研究的寺院极其罕见。
明治维新后,日本佛教经历了废佛毁释的一场浩劫。从此,日本神道代替了佛教,不少末寺要么被撤并,要么自我毁灭。尤其在日本创价学会、灵友会等新的教团纷纷兴起的形势下,传统的佛教不仅失去了不少寺院,也丢掉不少信众。传统的佛教寺院已经基本没有真正的信众,所谓的檀家,就是把祖宗世代墓地委托寺院管理,家里老人去世,把葬礼的事情交给寺院举办而已。日本黄檗宗寺院似乎完全忘记了隐元禅师规定的清规和祖制。
也许,这种现状正是,日本佛教适应新的形势而谋生存之路的无奈选择。这种现状将持续一段或更长的时间。笔者暗自想,或许唯一的出路在于回归本源,不忘初心,按照隐元禅师祖制,整治世俗化的局面,或许可以看到曙光。但回归本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受到多种复杂因素的制约。
(感谢黄檗山万福寺定明方丈和黄檗书院副院长白撞雨先生的关心和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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